【ADHP】Gone with the wind·十七
那份惊愕很快转为愤怒，如今哈利看起来二十出头，正是最精力蓬勃的时候，他个子挺拔，除了胳膊肘上沾了点面粉，身上各处都很整洁，与他初次来到邓布利多家时截然不同。
而格林德沃，他平日精心打理的发型全毁了，淡淡的胡茬附在脸庞，整个人瘦脱了相，这让他显露出某种歇斯底里的可怕气质。他身上隐隐就有黑暗的部分，如今，阴郁彻底吞没了他。
哈利观察着谷仓，这里光线昏暗，设施陈旧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值得格林德沃费心思的地方。
似乎看穿了哈利的想法，一丝鲜明的憎恨攀上格林德沃的眸子：“你打算干什么——你要这么问吗？”
“这是第二个问题，”哈利说，“我首先想问的是，你在这里呆了多久？”
回答他的是响亮的胃部痉挛声，哈利皱起眉头：“两天时间你都在这里，饿着肚子？”
格林德沃想要做一个讥笑的表情。但他目前无法调动肌肉做出和笑搭边的神色：“干嘛在乎这些细枝末节？你已经赢了。”
“那晚算两败俱伤。”哈利说，“你不该偷看我写给阿不思的信。说到底，你本不该傲慢地认为可以随意掌控他人的人生。”
“那都不重要了。你——以及你们那些人。”他哑着嗓子说，“赢了。把他抢走了。”
格林德沃突然举起左手，魔杖直至哈利的胸口：一开始，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。只是这次，那根冬青木的魔杖在他手里，他握着全部的筹码，结局显而易见。
令人意外的是，这次哈利并没有绷紧身子，实际上，他一点儿也不惊讶，只沉沉地看着这个陷入疯狂的青年。
“我猜你一定早就想让我知道了，对不对？”格林德沃扭曲着脸，“从你刚来这儿的那刻起？已经知晓结局的滋味想必很美妙吧，讨厌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消失——实际上，我现在就很想体会这种感觉。”
魔杖尖迸发出刺目的光，一道绿光贴着哈利的肩膀飞过，柴木轰然倒塌，稻草乱飞，飘落到哈利的身上。
格林德沃憎恶地发现，对方的神色依旧没有太大变化。是的，他的所有情绪都给了阿不思，正如格林德沃本人做的那样。在这场“竞争”中，格林德沃注定惨败，对方明知这一点——回忆起这个人对他说的话，他当时是怎么想的？是不是像在看笑话一样，得意洋洋于他与阿不思的结局……想到这点让格林德沃恶心。
他等着哈利的反击，下一次，他的咒语将不再仅仅为了威慑。
然而那人的话令他惊讶——总是这样，总能让他愣神，“有人能把阿不思从你身边抢走吗？”
哈利淡淡地补充：“我只知道唯有死亡能把他与我分隔开。”
格林德沃的思路偏移了一瞬，他脱口而出：“你是说我死的比较早？”
说实话，他对这个答案居然比较期待。但是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愚蠢，还有点伤自尊，因为哈利一直平静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痕。
“……”哈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，“真正的感情是无法被抢夺的。”
“天真的想法，”格林德沃轻蔑地说，“世界上没有坚不可摧的东西。任何事物都有轻重之分，我知道，他在你们那类人和我之间，选择了前者。这就是事实。他的绊脚石太多了。”
说完，他挑衅地看着哈利：“不喜欢我用绊脚石这个词，是不是？”
“但事实就是如此。阿不福思——毫无抱负的蠢材，目光短浅，认识不到什么才真的对他妹妹有益处！在现存的制度里，阿莉安娜只能被困到死！难道他忘记他的父亲是因为什么才进了阿兹卡班？他都知道，只是他不敢去做。他只能在阿不思身上发发脾气了，却不敢对真正的敌人举魔杖。”
“以及你。”格林德沃的蓝眼睛眯起，“邓布利多的学生。他未来的‘宠儿’，一口一个‘不要使用那道咒’，但是等到你面临生命危险，估计就是另一种措辞了，是吧？说到底，你只会对敌人这样叫嚷，对自己在乎的人保持泛滥的同情心。”
“在年轻，还冲动的时候。面对我恨之入骨的人，我确实希望自己能够使用它。但是如今，我不会再用任何黑魔法——”
格林德沃猛地甩了一下头：“‘黑魔法’，是谁规定的？这就是你们这类人的缺陷，永远在现有的制度看问题。黑魔法会对人造成伤害？所有咒语都能做到，只要足够强大！你研究的时间魔法难道就安全吗？说到底，禁止黑魔法是出于蒙昧与对未知的恐惧，更是为了打压那些真正杰出的人。”
“你说的不对。”前傲罗镇定地说。
“除了一个苍白的反驳，难道你不会说点别的？”
“我没必要解释，格林德沃，解释是你擅长的事情。”
青年的眼皮因为这句话不断跳动。
“我接触过你口中‘真正杰出的人’，知道黑魔法究竟对他做了什么。我承认，重要的发现总是伴随着危险，但那绝不该以伤害他人为前提。黑魔法摧毁的不止是其他人的灵魂，格林德沃，还是施术者自身的。它会把你变得人不像人，鬼不像鬼，让你觉得剥夺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权利，仅仅因为你能做到……”
突然间，谷仓里响彻大的吓人的笑声，在这几天中，格林德沃第一次笑了，但是笑容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可亲。那更像发条木偶发出的笑音。
“你们希望不要流血，希望和平，打着守护的名义，守护他人，守护自己。到底在守护谁？真正的弱者们、那些绝大数人不在乎这点。他妈的不在乎！”格林德沃大声说，“一百年后、两百年后、三百年后！他们不会在意是谁统治魔法部，黑魔法伤害了谁，因为他们在新的制度下过的很好，远比以前好得多！你理解不了，这更伟大的利益！你们的缺陷就是永远不能够理解——”
“——那正是你自己的缺陷！”哈利厉声说，打断了对方的话。
格林德沃怒瞪着他。
哈利厌恶地说：“假如你根本不把活着的人当人看，你怎么敢说你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？！如果你不在乎现在他们流的血，你怎么敢保证你会为他们筑造更好的生活？！格林德沃，不要为自己的自私找标语了！”
哈利摸了摸伤疤，它很久没有疼过了。
格林德沃锐利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额头，一时间，青年罕见的并没有回呛。
哈利并没有注意这些，他焦躁地揉了揉头发：“而且在你的假设中，你没有任何问题？”
格林德沃抿紧唇。
“真正的感情是无法被夺走的，”哈利说，“只要有一方还保持着真心，愿意去努力，只要这段感情真的存在过，那么它就不会结束。你说阿不思没有选择你，那你选择过他吗？”
“我必然会那样做。”格林德沃高傲地说。
“即使天平的另一端是你的野心？”
格林德沃停顿了一下，“我们两个的目标相同，只是手段有区别。你的假设根本不成立。”
“盖勒特·格林德沃。”哈利叫了他的名字，“你不是一直想摄魂取念我吗？你现在可以试一试。”
在对方认真的注视下，格林德沃第一次感到畏惧。
他为这一闪而逝的情绪感到恼怒，抬高手臂，干脆利落道：“摄魂取念！”
咒语击中男人，并没有发生任何事。格林德沃惊讶极了，脸上感到一阵火辣辣的难堪。
“再来一次，”哈利若无其事地说，“你需要有探求的欲望。要鼓起勇气。”
“你怎么敢——”
“——暗示你是个胆小鬼？我没这么做，格林德沃。倒不如说，现在最惊讶的人是我。”哈利眼底沉沉，“知道一切的滋味到底是怎么样，我想让你也尝尝。但你并不想看我的记忆。”
“我……我当然愿意去看，不过我要你亲口说。”格林德沃挥了挥魔杖，“快点。”
哈利深深看了他一眼，一开始，他保守秘密，是为了保护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灵魂，如今，他有什么可踌躇的？
在那个夜晚，面对可能被捕的命运，格林德沃退缩了，在他那个有轻重的天平上，阿不思被抛弃。他头也不回地离开，只剩下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，和无休止的噩梦。哈利可以把这一切都告诉他，即便结局改变不了，他可以在这时揭穿对方的谎言，将伤口血淋淋地展示出来。让他尝到他早该尝的痛苦。
然而哈利沉默着转身，格林德沃在身后喝令他停下来，一道道咒语射出，其中不乏恶咒和索命咒，将门框击的粉碎。
过了一段时间，那些声响都消失了。距离抹平了它们。
哈利两手空空，并没有受伤。
早在他第一次面对格林德沃的索命咒，他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这一点：那道咒里并没有杀人的能力。
哈利一直没问出的第一个问题：格林德沃打算干什么？
答案显而易见，他在等待。
准确来说，他除了等待做不了任何事。
他大发了一通脾气，把情绪最快最直接地宣泄出来，这是他一贯的做法。只是这次不一样，他不知道怎么挽回，他的解释苍白无力，面对一段注定结束的情谊，他该怎么开口？他只能呆在谷仓里，希望走进来的第一个人会是自己的朋友，起码此时此刻，他把这段情谊看得比生命更重要。
完全是小孩子的举动。
然而，哈利面对的人确实是一个孩子，他终于看清这一点了。
一个连他的亲人都忌惮的孩子。他最好的朋友可以接受他未来作恶的事实——连他自己都能这么快接受，并若无其事。
但重点是，他现在没那么做。
他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，他有为了达到目标不顾一切的力量。可他如今甚至没有勇气看未来：那个他可能伤害了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未来。这份恐惧压过了他的其余感情，包括他对理想蓝图的好奇。摄魂取念咒在他那里失去了应有的效力。
哈利知道当一个人造成出乎意料的“死亡”时，那种感觉十分奇特：他最接近的一次经历是在学生时代。当他的一个看不惯的“死敌”，德拉科·马尔福捂着脖子跌倒，鲜血浸透了他们脚底下的水迹时，哈利能明确听到心脏鼓动的声音，那种头晕目眩、涌上喉咙的恶心感，血液迅速变冷，冷到灵魂也发生碎裂声。
如果马尔福在那时候死去，哈利会怎么想？
在阿莉安娜倒下的时候，格林德沃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？
在那个夜晚，究竟有多少人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原地。
哈利叹了口气，感到理不清的疲惫——他好奇邓布利多是怎么处理这么多情绪。成为一个见证者，痛苦的事真是够多。
评论(4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