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ADHP】Gone with the wind·二十
坠入冰窖的寒冷感让呼吸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，哈利猛地睁开眼，缺氧让他的胸膛费力起伏，但喉间只能发出嘶嘶声。
他的两只手被反绑在身后，脚腕也被牢牢捆在椅子上，这姿势迫使他低着头，有鲜血源源不断涌出，滴落在有凹槽的地板上。
片刻后，缺血的大脑才断断续续把思考传到意识深处，哈利明白自己脖颈处有一道深刻的口子，这或许就是他说话困难、逐渐无法呼吸的原因。
石板上的血垢结了一层又一层，几乎要盖住上面的文字。
那些符文有些眼熟，哈利在格林德沃带的那几本书上看到过，似乎跟炼金术有关，起源于古埃及，不属于英国的魔法派系。
这里是一间地下室，更为狭窄逼仄，光源仅有石壁上零星的几根蜡烛，角落里堆着一个硕大的袋子、一张薄薄的毛毯，组成简单的床铺。
卡特坐在上面。
见他醒了，男人有些神经质地转动眼球，似乎很害怕。
紧张。难过。
他的肢体语言无不在传达着这类讯息。
哈利冷静地下判断，说实话，他已经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，但经年累月的素养仍然让他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，男人无意识地啃咬着食指关节，小臂处有数道刀疤，有规律排布，不像他伤，自残意愿？或许还有精神病。
双向障碍？还是精神分裂？哈利慢吞吞地猜着，好像现在流血的是别人。
“这里……是……哪儿。”哈利费力地说。
卡特抖了抖，他没想到对方还能说话，他也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。
他不断吞咽因焦虑上涌的唾液：“我的家。”
“抱歉……”他再一次说，“但是我需要你。马上就会结束了。”
地下室的中间摆放着一口巨大的坩埚，里面正翻滚着血红的药水，散发一阵呛鼻难闻的气味，让人几欲呕吐。这里疏于清理，大量生活垃圾堆在石板旁，以及书、很多书、让人眼花缭乱的古书将地下室围起来，形成第二道墙壁。
很奇怪，按照那些书架的精致程度，这里住着的人应该很喜欢古籍，但有的书被随意扔在地上，看起来不被在乎。精神分裂这个猜想似乎更能站得住脚了。
哈利更加用力地眨了眨眼，费力保持清醒，他的血顺着凹槽，流向坩埚。
熟悉的一幕，哈利置身事外想道，以前似乎也发生过这种情况。而那时伏地魔第一次真正和他对峙，他也真切记住了死亡。塞德里克软绵绵的身体在他的怀里，紧紧贴着他的皮肤，哈利却明白对方已经离他远去了，去了非常、非常远的地方。
和那时候相比，此刻真的没什么可怕的。
“你……是那个绑架犯？”哈利说，“咳……你利用了傲罗这个身份？”
血流的速度慢了下来，这不是个好兆头，说明这具身体快撑不下去了。
知道这个男孩不可能活下去，卡特又重复：“抱歉。”
“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，至少让我死的明白一些。”哈利沉声说，他的脑袋快变成一团浆糊，但他仍然固执地保持思考，安东尼·卡特……安东尼……这个名字他似乎也听过，和绑架案有关。
在哪里？
在哪里听到的？思考，继续思考，哈利咬了一口舌尖。
突然，巴希达的家闪回至脑海。
“……最近山谷里发生了多起儿童失踪案，安东尼的孩子也丢了，真是人心惶惶……”
哈利抬起头，伤口因此又扩大了一些：“你的孩子不是也失踪了吗？”
这句话触动了卡特的某根神经，他蓦得站了起来，消瘦的脸看起来更像个骷髅了。
“是的，她更像失踪了。”卡特喃喃，像是自言自语，“迷路了，我要把她带回来。”
哈利看了看坩埚，又看向卡特：“你是说她死了？”
卡特猛地摇了摇头，他因那个单词而畏惧。
哈利说：“但你现在要杀死我，卡特。”
“你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吗？自己现在正在进行谋杀。”
男人的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：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女儿……她喜欢这些东西，”卡特猛地一扬手，指着地下室的那些古书，“神秘、未知……古老的，这些都让她着迷。我跟她说过，这很危险！但是她还是在偷偷研究它们。她总说什么死后的世界、时间的奥秘，还有……”
哈利慢慢接道：“……把意识抽离身体。”
这些都是他在研究时间魔法时遇到的命题，区别在于他及时停下来了。
卡特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：“没错，然后她就一动不动了。我的孩子没有死，但是她却在腐烂，每一天都是如此。”
“她死了。”哈利说。
“她没有！”卡特粗暴地说，“她实现了！只不过出了差错！她被困住了，只要找对方法，她就会回来的。于是我捡起了她的笔记，继续她的研究。”
卡特激动地拿起行李袋上的一本书，它被翻的破破烂烂。
“不，你研究的是邪术。是黑魔法。”哈利沉着地说，“你在魔法部工作，你清楚这些。”
或许一开始，安东尼·卡特真的只是沉浸在丧女之痛，但如今，周围的古书早已经超越了时间魔法的范畴，哈利在这方面有发言权。
无尽的欲望是自我毁灭的基石，哈利大致理清了前因后果：“那些孩子呢？”
卡特神色激动：“——是不是黑魔法，又怎么样？！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使命——”
哈利提高音量，他已经克制不住声音里的怒气了：“你的女儿已经死了！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！现在告诉我，那些被你掳走的孩子呢？！”
“你懂什么？！”卡特咆哮道，向哈利走了一步。他攥紧了刀——上面还有凝固的血，正是他用来割喉的那把。
突然，出于傲罗的直觉，他猛地转过身，视野里有一道无声、璀璨的光。
下一秒，光芒没入他的胸口，卡特保持瞪大眼的姿势，缓缓倒下。
他神色惊愕，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。
哈利也没有反应过来。
接着，烛火晃了晃，盖勒特·格林德沃解开隐形咒。
他手里拿着两根魔杖，冷漠地看了看昏倒的卡特，又看了看哈利，对方颈间的伤口狰狞而恐怖。
格林德沃并没有因此害怕，他神色如常，弯下腰，捡起地上的刀，划开了卡特的脖颈，不够，他想再加深一些。
哈利及时制止了他：“你在做什么？”
“他是傲罗，尸体一定会被检查，用索命咒的话只会自找麻烦。”格林德沃说，“犯人不是他吗？”
哈利已经快到极限了，他哑着声音说：“住手，魔法部会处理这些事的。”
格林德沃懒得反驳，他已经厌倦和这个叫哈利的人辩论了，实际上，格林德沃也没有太多力气，他扔下刀，转头拿起散落的笔记。
“……你怎么找到这里的。”他听到哈利的发问。
格林德沃讽刺地笑了笑：“认为幕后主谋是我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哈利说，一如往常，他只说了结论。
但没人会怀疑他的语气，他说的对，他好像真的不需要解释。
“……”格林德沃翻阅那些手稿，简单地说，“我在你身上设了追踪咒。”
在他听到异响的时候，他发觉哈利的气息已经从邓布利多家消失了，鬼使神差，他追了过来。
格林德沃很快被其中的知识吸引住了，上面的文字并没有难倒他：“这是一种特别的炼金术，涉及到生命转换。我听说过……步骤繁琐，又有严格的时间限制，怪不得今夜他会铤而走险。”
“需要十个孩子的鲜血，因为绑架案，戈德里克的人已经不会放任家里的小孩到处跑了。”
哈利的胃口猛地一沉，既然如此，那其他孩子的下场就不言而喻了。
格林德沃继续说：“据我所知，还没有成功的例子，不知道他能到走哪一步。”
只要再多出一人份的鲜血，这个古老的魔法就能启动。
格林德沃没有动，他的眸子依旧没有什么感情，昏黄的光线照在格林德沃的发间，照在他因饥饿凹陷的侧脸。
青年在地面上看起来生机勃勃，即使知道他搞了某些实验，让容忍黑魔法的学校都接受不了。即使知道他极具野心、充满力量，但看到他的笑容，人们依然无法对他说不。
然而在这个地下室，那种气质就像衣服一样，被他轻易舍弃了。
格林德沃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中的笔记，他身姿挺拔，头发几乎要触碰到墙壁。
“再不帮我松绑，我就要死了。”哈利提醒他。
“哦，你不会的。”格林德沃说，眼睛依旧没离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，“我们明天还是能见到你。”
“过来，解开这些绳子。”哈利说，语气比起求救，更像一种命令。
青年终于抬起眼，哈利的样貌已经变得极为陌生，但是在他眼里，对方似乎又什么都没改变：“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哈利用上一种不容拒绝地口吻，“救我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快死了。”
格林德沃不耐烦地说：“你死不了。来自未来的人怎么可能会在现在死去。再说，你被绑到这里，就该做好这种准备。”
“你对那些死去的孩子，也是这么想吗？”
格林德沃皱眉，他不明白那双绿眸里怎么还有力气存在：“他们已经死了。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如果能早点救出来，确实是件好事。但是如今，木已成舟，最好的哀悼就是物尽其用。”
“这就是你现在的问题。你太执着于死物，而忽视活着的人。你总能轻易博取他人的共鸣感，但你没法真正去共情。”哈利沉声说，“格林德沃，救我出去。让我知道你还没有不可救药。”
格林德沃挑起眉毛，他现在怀疑对方因为缺血开始胡言乱语了。
但随后哈利的话让他的心跳发生变化。
“假设我是阿莉安娜。阿不思的妹妹。想一想吧，别忽视生命的重量。”
格林德沃走近了，鞋子上沾到了血污，他丝毫不在意，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，残酷而又认真地说：“人和人是不同的，就算你真死了又怎么样？如果可以让这个炼金术成功，证实一个从未得到解释的猜想，进而得到改良的可能性，牺牲你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哈利仿佛没听到，依旧平静地阐述：“你有其他朋友吗？或者上学的时候，格外照顾你的老师？假想他们就在这里。你要尽量去想象，真正的——别害怕使用这种力量。”
“生命并不是从我这里悄无声息地离开。尽管它看起来确实如此。它还在我身体里，每次呼吸，我都能感觉到我活着——活着忍受痛苦。你上次受伤在什么时候？伤口太疼，好像能牵动大脑一般，渐渐连脑袋的位置都不清楚，只知道这种疼痛存在于身体某处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。”
“格林德沃，假设是阿不思，他就在这里——”
他没有继续说下去，因为格林德沃将他拉了起来，手腕处和脚腕上的绳子应声断裂。
格林德沃的神色微微扭曲：“你不是他。你只是个突然闯进阿不思家的怪人。”
“是的。”哈利并没有反驳，“但对某些人来说，我十分重要。就像阿不思对你一样。你口中的麻瓜也是如此，他们都曾是那个重要的人。”
他看向血红一片的坩埚，表情头一次发生变化——格林德沃惊异地发现对方的确非常痛苦，仿佛真的有所谓生命的重量，压在这个人的肩上。
“会有人为他们哭泣的。就好像以后有人为你而流泪。”哈利轻声说。
格林德沃低下头，因为这句话下意识攥紧哈利的胳膊。
随即他惊恐地发现，怀中的躯体迅速瘫软了下去，哈利闭上眼睛，似乎真有一点儿重量从他身上消失了，格林德沃仿佛在搀扶着一张薄纸。
血在地上滴滴答答，流个不停。
格林德沃可以把他再扔下去，潜意识里他知道对方已经离开了。他做过许多动物实验，清楚知道活着和死掉的区别，他现在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对方的身体，而且这才是高效、正确、毫不浪费的处理方式。
但他只是紧紧捂住哈利的伤口，面色苍白，试图止住那些液体。
评论(88)